慕斯

难生恨 （上）

/cp：美宣

/蛮甜

永宣七年，西凉大军压境，瑟瑟秋风吹不尽沙兰城外弥漫的硝烟。

乌黑的骏马一骑绝尘驰入城内，守城的将军接到消息匆匆赶来与众兵跪地行礼。马上的人勒紧缰绳，骏马长啸一声踱了两圈停在原地。远处朝阳缓缓升起，晨曦映上甲胄，露珠闪烁细碎的熹光，她垂眸扫过，声线如同冽冽冰泉。

“众将士免礼罢。”

西凉营地里，王帐被人掀开。西凉王不过而立之年，身材高大，檀色皮肤，头发天生卷曲，他的眉骨高耸像塞外连绵的山峰，浓密的眉毛是山上叠翠。他的眼睛如猎鹰一般锐利，在这灯火通明的帐内熠熠生辉。他身披兽皮制成的袍子，露出紧实胸膛，左肩刺了大片色彩斑斓的图腾。西凉王挥退了众人，独自来到矮塌前坐下。

“她来了。”他的中原话非常流利，没有很重的异域口音。

窗边的人侧过头，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，她伸出手拉了拉西凉王的袖子，声音蜜糖般的甜美：“多谢啦。”

西凉王也跟着笑了起来，锐利的鹰眼也柔和了许多。“会怪我吗，我的王妃。”

西凉王妃小巧的下颌隐在厚厚的玄狐毛领里，她的狡黠地眨眨眼笑着反问道：怎么会？”

我等这一天，也已经很久了。

那一年她刚满七岁，父亲是常年征战在外的镇国大将军。母亲在诞下她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，没能撑过那年的初雪。她被圣上派人接到宫里由皇后抚养。父亲接下旨意的那刻将她拉近身边，紧握的拳头松了又松，最终只是抚了抚她的发顶，喑哑着嗓音说：“宣仪，听话。”

她一直都很听话，皇宫里的人都对她很好。特别是皇后，得知她自幼随了母亲体弱后经常带着东宫太子孟美岐来看她。还特意请御医为她开药调理。

皇后年过三十却保养得宜，经常温柔地笑着，孩子们都很喜欢她，宫里上下都被她打理的一团和气。

她身着绛紫色绫罗，裙摆上绣着凤凰。云鬓上簪着蝴蝶金步摇。吴宣仪看着汤药有些犯难，她伸出柔白细腻的手推了推还有些认生的太子：“美岐，快把你的桂花糕给宣仪姐姐吃。”

太子小的时候真真像个白玉团子，她伸出小小的手拈着糕，吴宣仪闭着眼一口气喝完汤药，她便赶紧掂着脚将桂花糕送进姐姐嘴里。吴宣仪眉眼弯弯揉了揉她的脸颊，小团子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。谁不知道东宫对桂花糕的执念？如今竟肯主动喂进别人嘴里。

小时候的孟美岐真好玩，一口一个宣仪姐姐叫个不停。她抱着白兔笑嘻嘻地缠着要宣仪姐姐为她梳发，偷偷藏着的桂花糕也要和宣仪姐姐一起吃。两个人偷偷溜进梁国皇帝的书房里乱翻被发现后一同受罚。

如今吴宣仪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遥遥望去，孟美岐站在高高的城墙上。她的身姿愈发颀长了，身上墨色铠甲勾勒出盈盈腰线。孟美岐长发高高束起，脸上再无幼时圆润痕迹。吴宣仪看不清她的表情，只觉得她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，不苟言笑地板着脸，面无表情看向自己。她生来就该站在高处睥睨天下。

身后号角声传来，吴宣仪背向故土，一步步踏进了烈日。

西凉本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，西凉人天生身形健硕，力大无穷。梁国赫赫有名的玄策军如今由梁王亲率，但这位年轻的君主并没有过战场经验。这却并不影响她短短七年就打造出一个国富力强的太平盛世。西凉虽兵强马壮，但却敌不过梁国财力雄厚。这场战役拖得越久，孟美岐的胜算越大。

夜幕降临，城内灯火通明。孟美岐若有所思盯着战场沙盘，西凉军重围下的沙兰城犹如困兽。

“陛下，听闻西凉王妃原是吴将军的嫡女，会不会将玄策兵法传于蛮夷？毕竟当年吴将军……”守城将军李烈斟酌着字句，提到吴将军更是将头往地上埋了埋。

那是梁国历史上的奇迹，玄策军吴晦的名号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，他用兵如神，智计无双。只可惜吴将军以身殉国后，梁国再无护国神将。

孟美岐脱去了护甲只着一袭暗青长袍，长发还和白日里一样束在脑后。眉似远山，眼如寒星，恰似画中走出来的风流公子。白玉般的指尖执一方丝帕正无意识地细细摩挲。满月的光辉照在她的脸上。

“朕会赢的。李将军辛苦了，早点回去歇息罢。”

城外月色渐浓，吴宣仪静静伫立在窗前。西凉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：

“听闻你在梁国时与如今的皇帝并不算亲近”

吴宣仪转过身来，笑意盈盈道：“什么都瞒不过你。我自幼多病，不能经常同别的孩子那样跑跳玩耍，她后来与前皇后的侄女倒是相处得更好一些。”

 

前皇后沈氏的侄女沈云葭，祖父曾为太子太傅，父亲官居光禄大夫，又是国舅。名门世家并皇亲国戚，沈云葭自幼也常来梁国的皇宫。她性格热烈而跳脱，常常与孟美岐针锋相对。那时孟美岐长大了些，大概十一二岁，沈云葭比吴宣仪还要虚长两岁。她和孟美岐两个人聚在一起就会吵吵闹闹，偏她的鬼点子又比久居深宫的孟美岐多出许多，常常作弄得孟美岐跑到沈皇后那里告状。

“真是一对儿欢喜冤家！”沈皇后摇头笑叹。

后来孟美岐也渐渐沉稳了些，不知从何时起，从前热切的“宣仪姐姐”变成了“宣仪”。孟美岐不再经常与沈云葭争个高下，多数时候只是拌嘴，但当沈云葭秀眉拧起佯装生气时，孟美岐便会连忙告饶。

那时梁帝在御花园设宴，她们三个随沈皇后一同出席。众人饮酒作乐，不知是谁提起，沈皇后便笑着问孟美岐，将来想让哪一位姐姐做太子妃。

孟美岐指尖绕了几圈丝帕，眼风往对面瞟了瞟若无其事笑道：“但凭母后做主。”

那是沈云葭刚刚学会刺绣时的作品，孟美岐还嘲笑她绣的锦鲤颇为肥美，被沈云葭追着打了一炷香的时辰。

皇后满意地笑了，与皇帝对视了一眼：“太子如今年纪尚幼，选妃一事暂且不急。”

吴宣仪坐在太子斜对面，看了看左手边低头不语的沈云葭脸颊染上红霞。

“西凉最近几年同梁国有些物资上的往来，但不论西凉的要求多么超过协商，只要书函中提到西凉王妃，梁国都会同意。”西凉王偷眼看了看她，坏笑道：“我的王妃，你大概不知道这位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。”

吴宣低咳了两声，也笑了起来：“不过是我这些年在西凉顶着王妃名号的一点小小谢礼罢了，如果我不能为西凉带来这些好处，大王还会对我如此礼敬有加么？”

西凉王哈哈大笑起来：“美丽又聪明的女人，就算不愿做我的王妃，本王也愿意当你的知己。更何况，本王曾欠吴晦将军一个天大的人情，若不是他，我早死在兄长的袭击中了。”

吴宣仪讶然，谁能想到父亲提过的那个异族少年竟成了西凉王？

“没想到吧，当年差点死在荒漠的人，竟有朝一日坐了王位，而真正的勇士却死在阴谋。”西凉王自嘲地勾起唇角，“我以为今生无法回报这份恩情，没想到上苍竟把你送到了我身边。”

先帝对吴晦早有戒心，吴晦少年出征，一战成名，到成为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也不过而立之年，他的大半生都在捍卫梁国的荣耀，直到如今梁国版图上的大片疆土也都洒过他的鲜血。他太过耀眼，朝中已有人分外眼红他的战功。真正让帝王猜忌的，是他一手缔造的玄策军。那是一支让天子担心随时可划伤自己的利箭。

吴宣仪天生聪慧，她是在兵书版图里长大的孩子。娘亲身体不好，父亲便讲着兵法上的故事哄她入睡。若她是个身体强健的男孩儿，吴晦定会将她好好培养，日后将玄策军交到她的手里。

皇家的纷争她看在眼里，却不对任何人提起。父亲除了叫她听话，更是以身作则教她隐忍和谨慎。所谓皇帝的怜爱与体恤，不过是担心父亲拥兵自重，留下吴家唯一的血脉互作掣肘而已。她不是沈皇后心中得意的太子妃，因为沈家的权力还需一位沈姓姑娘来继承。

那日她盯着皇后绛紫裙摆上的金丝凤羽出神，面前的汤药升腾阵阵白雾。皇后饶有兴致地和她聊起宫里的月桂树都开了花，数她寝殿里的桂花香气最浓。

“有多么苦？本宫替宣仪姐姐尝尝。”东宫奶声奶气道。

“美岐，”沈皇后沉声呵住她“不可胡闹！”

有那么一瞬，吴宣仪捕捉到了她的眼风无意间扫过汤药碗。按照以往的情节来说这碗药怕是不会入了吴宣仪的口。但是那个躲在乳母身后虎头虎脑的团子时不时探出头来偷看自己，得到母后发话后更是迈着短腿蹭到了面前。罢了，吴宣仪想，堂堂一国之后大概也不会如此短浅。

一口气饮尽放下碗，东宫小团子还固执地举着手里的桂花糕，吴宣仪见皇后的目光盯着自己，只得笑笑，不愧是后宫之主。捏了捏东宫牛乳玉冻似的小脸，就她的手轻轻咬下了糕点。

“我的时间到了。”吴宣仪笑笑，大颗汗珠从额头滴落，她的脸色苍白如同皎月，暗红涌出唇角。“作为棋子，只能替大王走到这里了。”

西凉王点点头，双瞳欲滴出血来。轻轻将她抱起安放在榻上，拉过裘毯盖在她身上。

“还有什么话要留给她吗？”

说什么呢？她说的话都已经做到了，而今远远瞧过她一眼，也算是我赴了旧约。吴宣仪强笑着摇头，夜雾逐渐浸没她涣散的眼瞳。

翌日，西凉王妃因病薨逝西凉王悲痛万分无心再战递了降书。

沙兰城内一片欢腾，倒是梁国的皇帝怒发决眦，将降书直接投进火中，火舌迅速舔透西凉降书，孟美岐双目赤红拔出佩剑劈向陈木书案。

“朕不受降！”

西凉王像是早知梁国会突然发难，十万兵马结成兵阵，此阵法似鹰爪大开，看似分散却将兵力均匀分布成四股力量拧成了一张网，无论从哪里进攻，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
哪知梁国的皇帝亲自领兵，像是演练过千百遍那样，逐一击破。孟美岐杀红了眼，驱马直冲进敌军，她的剑架到西凉王颈上时自己也身负数刀，左臂无力垂在身侧，鲜血浸透铁甲。

“你觉得，她只教过你一个人吗？”孟美岐咬牙问道，她死死握住剑炳的手臂青筋暴起。剑锋不可遏制地轻颤，在西凉王颈间留下一道细细血痕。

哀风吹散浓雾，远处战鼓雷雷。都结束了，只是天下间一场普通的战争。她抬头望去，沙兰城墙静静伫立在远处，不知昨日的人看过来时是否也是同样绝望。心中悲痛一重叠一重更难自抑，孟美岐丢下手中长剑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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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离期间无聊产物，懒，可能没下

估计你们看完上篇也不太想往下看了哈哈哈

文笔不好，故事情节还凌乱，时间线如蹿天猴

辛苦大家了，多谢~